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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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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監/禁的第五天,皇帝提審了時雲。

暗牢中的五天算不上好過,但也沒受什麽大罪,只是受了涼有些發熱,時雲咬著舌尖強撐清明,帶著些許憔悴在正德殿見到了同樣有些憔悴的皇帝。

皇帝面無表情地問道:“在暗牢五天,熙蕓郡主可想清楚了該招認什麽?”

時雲雙手交疊貼著額頭作為叩首,恭恭敬敬地說道:“前後事情,太子妃應該都已經告訴陛下,臣女無能,未能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但若是段珩胸口果真有紅斑,公主心口有紅痕,聯系前後,臣女只能做出診斷,他們中了西南的子母欲蠱,所以才會有此作為。”

她頓了頓,將上身俯低:“至於其他,臣女一概不知。”

皇帝瞇起眼睛,威嚴地緩緩說道:“熙蕓郡主所說的,朕已經證實,段珩和懷馨都如你所言,宮中對蠱毒有所鉆研的太醫也做出了如此診斷。”

“只是……”皇帝話鋒一轉,“太醫也說了,中原絕無人能通曉此等精深蠱術,若有,必出回春谷,熙蕓郡主當初自己也是承認的,你對西南蠱毒之術,是懂得幾分的。”

皇帝考量地看著她,問道:“熙蕓郡主這幾分,到底是有多少?”

來了。

時雲緩緩垂下眼睛。

她必須要展現出遠高於太醫,值得讓皇帝不惜激怒父親也要讓她去西南隨軍的能力,但是又必須能夠在這件事情中摘清自己。

皇帝見她沈默,聲音更重:“熙蕓郡主?”

“臣女……”時雲很輕地吸了一口氣,把心臟沈了下去,恭敬又客觀,仿佛只是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一般溫聲說道,“臣女能夠解,若是有足夠的材料,也能夠做,只是未必能一次成功。”

皇帝掀了掀眼皮,也不知道信是不信,只是說:“熙蕓郡主可知道,你這一番話說出來,在朕這裏,差不多就是認罪自首了?”

“陛下聖明,若真是臣女下的蠱,臣女必然會一口咬死自己不會。”時雲說,“臣女不敢欺君,臣女也沒有做下這種事情的理由。”

她抿了抿嘴,聲音喑啞:“臣女……那是臣女的未婚夫,是臣女為之付出了那麽多的人,臣女為什麽,要這樣把他推走呢?”

皇帝沈沈地看著她,說:“朕也不想懷疑你,畢竟你是容與的孩子,姝陽又那麽喜歡你。”

“但是那是臣女的及笄禮,公主殿下,段公子都是因為臣女才會同時出現在郡王府,而且大榮只有臣女有可能制出這種蠱毒,所以,陛下沒辦法不懷疑我。”時雲低垂著眼睛,“但是,除了臣女之外,西南蠱人,才應該是最大的嫌疑人,不是嗎?”

皇帝不可置否,卻是問道:“熙蕓郡主,你現在,還想嫁給段珩嗎?”

這個問題讓時雲微微一抖,她咬了咬牙,恭敬回道:“臣女不敢與公主殿下爭搶。”

皇帝卻道:“但是懷馨想嫁的人是穆辰。”

皇帝目光如電,直直射在時雲低垂的頭上:“你,果真不敢與懷馨爭搶?”

時雲本就因為發熱有些不清醒的頭腦像是被重錘狠狠敲了一下,好一會兒之後,她才更低地彎下了脊背,輕聲說:“臣女……不敢。”

“好。”皇帝說,“現下,朕想要賜兩樁婚事,熙蕓郡主可有見地?”

皇帝現在的所作所為已經超出了時雲的預期,她抖了抖嘴唇,說:“臣女不敢置喙。”

不敢,不敢,不敢。

三個不敢。

時雲說著示弱的話,心底某處黑暗又湧了出來,那是連她自己都說不清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如同跗骨之蛆一樣盤踞於此,時不時冒出一個頭來的,冰冷深沈的惡意。

這一次,她想殺了懷馨。

或者不只是懷馨,還有面前這個逼迫著她的皇帝。

皇帝說:“那麽,朕這便擬旨下詔,一者郡主與段珩,二者懷馨與穆辰。”

時雲心裏,某根弦斷了。

她一直知道,自己算不上一個真的聰明人,聰明人做不來那麽多傻事。

她也知道,穆辰不會同意娶顧行歌,哪怕逃出長俞,他也不會娶。

她這樣相信他,卻又覺得,哪怕只是把穆辰和懷馨這兩個名字擺在一起,都是惡心人的。

退一步,就是深淵,她的身上還藏有一點毒藥,若是下到旁人身上,不過病個兩三日,不會致命。

但這位陛下本身就舊疾纏身,受不了一點摧折。

她的手指稍稍動了動,耳邊卻突然回響起了穆辰曾經說過的話。

“所有的事情交給我就好。”

“時雲,你是個醫者,你本來就不該做劊子手的事。”

時雲從滿心陰暗中牽出一線理智,緩慢開口:“陛下,關於穆辰和公主殿下的事情,臣女沒有評價的立場,但是關於臣女自己。”

她放下手,慢慢擡起頭,直視高位上的皇帝。

“臣女不嫁。”

皇帝:“熙蕓郡主,你就如此善妒嗎?”

“事發當日,臣女願意相信段珩不是自願,但他卻懷疑是我對他下毒手。”時雲慢吞吞,逐字逐句地說,“臣女不知道為什麽一切會變成現在的樣子,但是他不信我,我便不敢嫁他。”

皇帝沈默了一會兒,笑了。

“朕原本覺得,你和你父親,一點也不像。”皇帝嘆了口氣,“現在看來,你跟容與,還真是一模一樣的性子。”

他聽出了時雲的潛臺詞。

段珩不信她,她就不嫁,和段珩與懷馨的事情無關。

同樣,他若是不信她,她就不會為他,為這個國家出半分力氣,總歸她一個女人,也沒有逼著她為家國拋頭灑血的道理。

皇帝轉頭喚來了太監,說道:“把段珩和公主殿下帶過來。”

時雲額上的冷汗漸漸幹了,她問道:“陛下這是信了臣女嗎?”

皇帝只是看了她一眼,未置一詞。

懷馨和段珩很快就帶到了,皇帝看也不看哭得梨花帶雨的懷馨,只是冷淡地看著段珩說:“此次提你過來,是因為密衛已經查到了證據,在熙蕓郡主的屋中找到了養蠱的器具,太醫根據殘留的東西分辨,裏面曾經養的,就是你們身上的蠱。”

這番話一出,不說時雲,哪怕段珩懷馨都一下子楞住了,懷馨一雙眼睛隨即變成了血紅色,她尖叫著就要撲向時雲,被兩個小太監牢牢攔住,嘴裏還不依不饒地謾罵道:“父皇你既然已經查出來為什麽還不把這個賤人淩遲處死!時雲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害我!你這個殘廢你不得好死……”

“閉嘴!”皇帝面色陰沈地呵斥道。

懷馨的臉一下子白了,這些日子的冷待讓她再不敢在皇帝面前任性妄為,她恨恨地閉了嘴,目光如同淬毒一般粘在時雲身上。

段珩沈默了一會兒,稍稍收斂目光,轉頭說道:“我知道你不想嫁給我,我不會逼你,你何必動這樣腌臜的心思?”

皇帝撫摸著拇指上一個翠玉扳指,緩緩道:“這是何意?”

段珩搶在時雲開口前朝皇帝叩首道:“回陛下的話,早在臣行加冠禮之前,雲……熙蕓郡主就曾對臣說過,她……”

段珩刻意頓了頓,才仿佛痛心疾首一般,咬牙道:“她不願與臣成婚,因為她心中已經有了別人。只是那時臣只以為是她一時沖動,臣舍不得放開她,所以不曾應允,卻沒想到她居然……做下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皇帝:“哦?是誰?”

段珩看了時雲一眼,略微躊躇後,才說道:“穆家二公子,穆辰。”

時雲的眼中閃過一絲暗色——段珩還是這樣,冷靜下來後,皮子下就是條帶毒的蛇,最知道往哪處咬能讓人生不如死地疼。

失了先機,在這種時候,即使她反口咬出段珩和顧行淵的事情,也會被認為是死到臨頭胡亂攀咬。

但時雲卻莫名的,沒有什麽絕望慌張的情緒。

皇座上,皇帝有趣又寡淡地笑了一聲。

“穆辰?朕倒是聽說穆辰和熙蕓極其不對付,兩人一見面就吵,怎麽,還吵出感情來了?”

段珩回道:“臣,不知,也不懂。但必定是臣做錯了什麽,才惹得郡主劍走偏鋒,如今這樣的局面,臣也有錯,還請陛下一並責罰。”

好一個以退為進,倒打一耙。

皇帝也不知信是不信,沈沈地看著他。

段珩額角有些冒汗,他對於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可以說是一概不知,只能憑著些淺薄的猜測順著皇帝的話走,但皇帝這樣看著他,他又不能確定自己是否抓對了皇帝的心思。

皇帝淡淡地問道:“熙蕓郡主,可有此事?”

時雲說道:“臣女已經同陛下說過了,臣女不嫁段珩。”

“那你跟穆辰?”

時雲坦蕩地直視皇帝的眼睛:“知交知己,未有齟齬。”

皇帝陰沈地看著面前三個人,懷馨面容扭曲,卻又實在不敢說話,時雲和段珩各懷心思,賭著皇帝的態度。

“可真是把朕當成傻子還糊弄呢。”皇帝笑了一聲,從桌上抓起一封折子,說道:“不過,朕也找到了證據,那東西是有人故意放到郡主房中,意圖誣陷熙蕓郡主的。”

皇帝說著,把折子劈頭蓋臉甩在了段珩呆住的臉上,怒火沖天地咆哮道:“段珩,你還不認罪?還要裝模作樣到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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